十餐

· 鹿晗和张艺兴

· BGM：岁月神偷

· 前文：《大西洋暖流》 可独立成篇，不影响阅读

 

 

我给你唱个歌吧？

 

你可别哭啊。

 

 

鹿晗头昏脑胀的从沙发上坐起来，脖子因为长时间扭曲的姿势有些酸痛，搭在地上的一条腿已经麻了。他揉揉额头，定神环顾了一圈四周才从一半荒诞的梦里抽身出来。剧本从肚皮上滑下去，鹿晗捡起来看了一眼放到一边。

 

桌子对面老高推了两份外卖过来：“醒了？正好，吃。”

 

鹿晗抹了一把脸：“几号了？”

 

对方一脸纳闷：“25号啊，你下午睡的，还没过夜呢。”大概是看鹿晗面色不好，他又补了一句，“又梦魇啦？你这怎么回事儿啊，好几天了吧，要不等这边通告完了回去看看？”

 

他说的是看医生，鹿晗心里一阵别扭。

“睡不好嘛，看啥啊。”他不觉得这是个能和别人分享的故事，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正好肚子咕噜了一声，他咧嘴一笑，打起精神来吃东西。

 

 

鹿晗最近总做同一个梦。

 

说完全相同却也不是，只是每次都能续上之前的结尾，仿佛一个等待了作者很久的未完待续。而每当鹿晗站在星辰下，看着人头攒动，看着笑意盈盈，听到清风如声眸如星，似乎那个作者就是他自己。

 

极冷的寒风，冬天的太阳，漫山的大雪，青黄的苔原，吉他，篝火，凝上千年静止的冰，唱到烂熟于心的歌。

 

多得一个人。

 

张艺兴从外面跺着脚跑进车里，厚重的防风服让他看起来像只笨企鹅。他挤到鹿晗身边，带着煞凉的寒气，蹿到鹿晗的脖子里让他一个激灵。

他眯着眼睛凑上来问他：我给你唱个歌吧？他跟鹿晗说你可别哭啊。他低低地唱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鹿晗记得梦里他的声音，三分涩三分甜半分婉转半分深情。张艺兴扯扯他的胳膊，他便跟他一起唱。

 

很久以前他和张艺兴裹着被子躺在宿舍里，床对着床，脸对着脸。彼时两个人刚刚从公司下班，洗了个澡瘫在床上累得半死，对方突然“嗷”的一声从枕头里发出个闷响，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好想出去旅游啊”。

 

鹿晗接了一句：离开这个鬼地方，上天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张艺兴从被子里爬起来，指着他笑道：“你不是怕坐飞机么，要上哪个天哦！”鹿晗一个枕头砸过去：“不是怕！是不喜欢！你才怕呢！”

 

男孩儿稳稳的接住，嘴上顺着他的毛应道：“嗯嗯，不怕不怕，我们鹿哥怕过什么啊？”他盯着鹿晗，又把话题扯回来，“我们去旅行吧，去远的地方，没人认识我们的，想怎么玩都行。”

 

“不去不去，”鹿晗摆手，“不坐飞机，我要在家躺着，一动不动。”

 

“去吧！”张艺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一下兴奋地看着鹿晗，“我们去冰岛！看极光！”他似乎对自己的主意很满意，絮絮叨叨地说着：“冰岛很远了吧，在欧洲，我们去那里，也没人认识，没有粉丝没有记者，我们可以去看极光！”

 

鹿晗被他的兴致勃勃吓了一跳，哭笑不得：“你知道冰岛在哪儿么，又不是从韩国飞中国俩小时，我要陪你去到那儿就得跪喽！”

 

张艺兴的脸以肉眼不可见的趋势垮下来，别人看来他只是安静了，但鹿晗却察觉得了。

这样一来，他倒是别扭了起来。心想自己和他较什么真呢，每天日复一日，念想大于生活。他清清嗓子，咳嗽一声：“那啥，这不是天天有通告，想玩也走不了么，等以后自由点儿了，鹿哥陪你飞。”想想又怕不诚恳，补上一句，“就这一次啊，你可想好到底要去哪了！”

 

“好嘞！”

 

后来鹿晗自由点儿了，他也还是忙，也还是不喜欢坐飞机。

他哪儿都没去，对方也哪儿都没去。时间被拍戏、出专、上综艺、做采访填满，他偶尔想起也清楚，不过是有天晚上半梦半醒，做了个即便不能成真也无伤大雅的约定。

 

他去年参演一部电影，共演者里有个99年生的小孩，鹿晗从他那里学会了个新词，现在想来最合适不过。

大概怪他当初给张艺兴的回应太过冷淡，过了几年又忘得太理所当然，所以罚他一个人清清楚楚地走了两个人的旅程——他把这归为“孽力回馈”。那孩子纠正他的时候他还义正言辞，特别爷们儿的说自己的锅自己背，别反弹。

 

原来真的没反弹。

 

梦里的冰岛像个翻转的世界，总是卷着风和雪，没有人认识他们，人们只为大自然尖叫。张艺兴站在他的身边，眼里装着一如既往的信任，极光出现的时候，他们摸到了彼此的手心。

 

他们其实经常牵手。

 

鹿晗之前并没意识到这点，他只是习惯性的捞一下，上台的时候捞一下，下台的时候捞一下，要走的时候捞一下。而恰好张艺兴都在他身边，在一下就捞着的地方。

 

或者是出于其他的原因，他从未觉得自己跟张艺兴是连体婴儿，交好到非谁不可的地步。身处一个十人以上的男子团体，集体行程的时候大家都是看心情撒野，偶尔转了几个圈又被挤到一起，总会有个人先伸出手去，勾肩搭背地把对方拉近怀里。

 

隔得远的时候鹿晗总能很快的找到他的眼睛，他们总有些只有两个人知道的默契。官方站位的时候偏偏只能一个人侧过头去，若是恰好今天离得有些距离，张艺兴总是擒着笑意第一时间来看他的回应。

 

几个来回高高低低，再落到彼此的眼里。

 

他会热烈的迎上去。

 

 

鹿晗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还是夏天。

 

他戴着厚厚的发套，时间久了头皮就发痒。对手戏的女演员一个喷嚏打出了十分钟的休息，鹿晗忍着想挠头的冲动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老高把水和扇子给他，正抓着手机长吁短叹。

 

鹿晗扯下他的耳机才把人从自我情绪里唤醒，对方“哦”了一声，耳机分他一个，指着手机上的画面感慨：“那个出道多年近期爆红的歌手，就过段时间和你有合作的，给个国漫电影唱了主题曲，前几天刚发。”鹿晗塞着耳机点点头，老高继续感慨：“唉你别说，不愧是伤心情歌小王子啊，挺好听的是吧？”

 

他听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听。”把耳机还给老高，去拍戏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个词叫做“落荒而逃”。

 

后来他见到那个歌手前辈，寒暄的时候由衷地说了一句：“您的词写的真好。”对方笑问他哪里好，鹿晗笑笑说：不敢听也不敢说的那里最好。

 

动画电影他看的不多，但都算出名。其中有部是休假赶上下雨，其他人回家的回家逛街的逛街，张艺兴死活拉不出门去，俩人只能窝在沙发上抱了台笔记本看电影。

 

张艺兴自己看的电影不多，挑电影的眼光倒是不错。那是部日本知名动画电影大师的作品，内容用简单粗暴的话说是人鱼和人类早恋的故事。

鹿晗在心里吐槽过这个设定，却依旧极为认真的欣赏了去，他是个看故事过脑子的人，表面上放荡不羁，深入下去又心思细腻。

 

剧情一层层的推进，台词被用饱含情谊的声音念出：一举一动，都是承诺，会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听到身边有衣服摩挲的声音，张艺兴似乎累了动动腿换了个姿势，又挨着他放低了身子。

 

鹿晗心底一动。整个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电影播放的声音，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电脑屏幕的光柔和的落在脸上，一时间恍惚又安静。他心里模模糊糊的掀起了些波澜，目光却始终放在屏幕上，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想看看对方，却突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去。

 

“重要的东西全部都在半径3米之内。”

 

听到这句的时候他蓦地愣住，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张艺兴，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脑袋仰着，还半张着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鹿晗差点笑出声，他甚至没去顾及刚才那个瞬间他下意识要寻找什么东西。

 

手伸出去了一半，要把人推醒的时候却换了个路线。鹿晗看着张艺兴睡得不知人事的侧脸，七分是呆三分天真，他的手还落在鹿晗的腰后。

 

或许是那个下午的雨声太响，或许是空荡荡的屋子里太安静，鹿晗扶住了张艺兴的后脑。

慢慢慢慢，太阳终于落到了他的肩上。

 

 

其实到这里应该也可以停止了。毕竟他不是为了遇见他才来到这里，只是他来到了这里才有了和他的遇见，才有了他和他后来的一切。

 

 

有位对鹿晗投缘的前辈，性格洒脱。人前总是不羁又浪荡，偏偏要行一些纨绔子弟的百无聊赖，私下里却犀利到一针见血。他说鹿晗，你过不快活，你想行潇洒事，却做不了狠戾人。

 

“你下不了手，你念念不忘，你踽踽独行，哎呦我的鹿，我可真怕你孤独终老。”

 

前辈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吊儿郎当的瘫在沙发上，好像他说的不是一个人的凄惨人生。他手虚空点点鹿晗：你看你，你都不敢说，什么篇儿在你这儿都翻不过。

 

鹿晗对自己的不善言辞向来不置可否，但他对这番话倒是意外的没什么置气，耸耸肩膀：“您老操心得多了，那热播剧不是说了么，‘长与同好争高下，不共傻瓜论短长’。”得到对方一个“说谁傻呢”的白眼，又赔笑补充：“别别别，有些事儿自己揣着就行了，没必要拿出来跟大家分享，你说是吧？”

 

“也有理。”前辈点头，“不过你那哥们儿挺坦荡荡啊，事无不可对人言，是个爷们儿。”

 

“呦，您可别，”鹿晗一个趔趄站直了去补妆，回头摆摆手，“您还是继续嫌人家傻吧。”

 

世事总是风过境，有微风拂面就有台风入侵。

 

信息社会的优点——铺天盖地，缺点亦然。鹿晗自己词不达意，却总是多了几份分辨人言的厉害，每天活在刀锋剑雨里，耳朵到了该闭起来的时候就会自动回避，眼睛看到不想看的时候也会自然而然的跳过去。

 

总有些猜疑，说的都是你和他和他和他的事，你们无人置词，不置词却也能解读成风雨连绵爱恨交织。

 

鹿晗偶尔包的严实，专捡些人迹稀少的小巷子钻，途径几家兰州拉面沙县小吃，也有缘见过一些书屋和音像店。天快黑的时候他总能走的坦荡，好几次冒出的念头，跟那人分别的时候，不如出门走走。

 

前路又黑又长，你伴着我，我陪着你。

 

 

然而对方向来不爱出门，那天更是毫无兴趣。张艺兴在他的房间里坐了好久。

 

鹿晗开不了口，倒是对方纳闷的看着他：“你忙你的啊，衣服收拾好没？收拾完了洗澡呗。”他这几天黏他厉害，这么多年来从没这么厉害。鹿晗还能说什么呢？他说不出口。他也是向来词不达意。

 

张艺兴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打点好一切，偶尔插嘴和他说说话，两个人一问一答。鹿晗不会安慰人，以往他总是站在对方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捏捏他的后颈，而这次是他站在了张艺兴的对面。

 

这可能是他们认识以来话最少的一天。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十一点的时候张艺兴说要回去了，他站起来拍拍裤子，笑嘻嘻的走过去开门，说你也早睡啊。他扶着门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鹿晗，鹿晗曾经许多次见过他们变得湿润。对方做了个深呼吸：“鹿哥再见。”

 

他到底是拉住了张艺兴的手。像喜悦时、像宽慰时、像悲伤时，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给了他一个拥抱。

 

拍拍他的肩膀，捏捏他的后颈。

 

和他说了再见。

 

 

不如出去走走。

 

一个人摸黑的时候，鹿晗总是控制不住想。去看看月亮，去走到天亮。

 

他和张艺兴之间，一个关于旅行的约定，一次眼神接触，一场电影，一个拥抱，一大段铺天盖地的猜疑，差了什么呢？音像店里放一首几年前的粤语歌，鹿晗听懂了两句，背着光笑起来。

 

只差一个吻，待到六十六岁初吻。

 

他不说，也不提醒，不揭穿，也不期待。他们之间的默契太长，静谧太短，很多事情被追溯的时候都不得章法。

不是鹿晗不想回答，实在是连他自己都无从答起。后来他才羡慕张艺兴的记忆力，他时常丢散落四，纪念的东西却从不忘记。这也是众多相似中屈指可数的区别了。

 

他们一个盯紧了日常，一个刻录了过去。

 

因为从未在一起。

 

 

 

口袋里动了动，鹿晗掏出手机。

 

[您有一条未读消息。]

 

☆☆：鹿哥这朵花长得好奇怪哦[图片]

 

紧跟着一条语音发过来：“你忙不忙啊，我说的那家饭店去了吗，真的特别好吃，下次到北京一起去吧！”

 

鹿晗听完笑弯了眼睛，啪啪啪的打字：没呢，不过我打听了，是好吃，等你下次一起去。

 

☆☆：分享 王菲《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片尾曲

☆☆：这个好听

 

他这次也回了个语音过去：“在外面溜达呢，没wifi，回去就听。”

 

 

 

因为从未分开过。

 

鹿晗记得那位日本的动画大师在他的另一部作品里还有过这样一段话——被一个人深深地爱着，将给你力量，而深深地爱着一个人，将给你勇气。

 

他听着语音那边张艺兴一惊一乍喊他快回去的声音，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未曾伴他高山流水天涯海角，终将共他潮起潮落朝朝暮暮。

 

这个故事天长地久，不F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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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文作为文档在电脑里存了两年半，那时候它的名字还叫做《just be friends》，也是首歌。后来因为因为懒，又断断续续发生了一些事，一直搁置，结果搁置了这么久。开头也不是这样子，慢慢地忘了最初想写的，就放下了。

这个故事是在写《大西洋暖流》的时候补全的，这两篇独立成章，也可以互为彼此的二分之一。但好在是完成了。

名字是顺手取的，没什么太大的含义。听说过几天17号台风就要登陆了，希望一切平安。

我相信人与人的情谊能够越过一切洪荒。

不必久别重逢，因为从未分离。

写完这个故事，我终于点亮了那盏灯。

（以后还是一个好的甜点师）

感谢

没带人名出场的角色：

99年生人的共演弟弟

打喷嚏的女演员

大红大紫的情歌段子手歌手

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前辈

日本知名动画电影大师

没带名字的影视作品：

《精灵王座》

《悬崖上的金鱼姬》

《欢乐颂》

《哈尔的移动城堡》

没带名字的歌：

《新不了情》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自由行》

《你在终点等我》

《友谊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