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餐

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河神(中)

鹿晗×张艺兴

伪《河神》paro,有借梗

手生剧情向,争取上中下写完

(上)




小神仙一日是要练三遍功的。

河龙庙天井里有口缸,三个精壮汉子合抱大小,常年蓄水。张艺兴沉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脚下一蹬,从水里浮出脑袋来。

“大公子,晚饭好了没啊?师傅说饿啦!”

烟雾缭绕的厨房门口探出颗灰头灰脑的脑袋,鹿公子咳嗽着拿着蒲扇扒在门口,冲院子里恶狠狠地喊到:“我还是给师傅到锦绣楼叫一桌席子吧,我火还没生起来呢!”

张艺兴从缸里跃出来,揪下旁边晾着的布子抹一把脸,回道:“你别乱认师傅,师傅可没答应收你做徒弟!行行有行行的规矩,连顿饭都做不好,师傅收你这个徒弟干嘛!”

他指了指正堂,又指了指二楼,最后才指了指厨房:“大公子人都占进河龙庙里来了,总不能白吃白住吧?”

鹿晗不合身份的翻了个白眼。

自打他中午说了要拜师,下午便差人风风火火地将东西搬了过来,霸了河龙庙二楼一间屋子。张艺兴推推搡搡,却不是当真阻拦。

鹿晗只当是老河神也有意收他,却没成想还有这茬在后面等着。

来了这一下午,硬是没见着老河神的面儿。几次硬往正堂里闯,都被张艺兴拦了回来。

“不是我不让你进,只是河安都知道的,我出师后师傅便不再见客了。”青年站在屋门口,换了身干净的练功服,眉眼里倒是有几分江湖人的模样了。“进了河龙庙,就得听河龙庙的规矩。有什么事,跟我说,有什么话,我帮你带。”

走江湖的有讲究:有本事的人定规矩。鹿晗道理是懂得的。

他既然铁了心想为郑岩生洗冤,便不会在乎这些身外物。他这个人说一不二,尽管行事新派,思想却不刻板。讲义气,重承诺,就这点上说起来,还真像个江湖人。

既然把话撂下了,这活儿自然也没什么做不得。他撸了把袖子,反身钻进厨房里去,继续跟那团点不起来的柴火做斗争去了。听见院子里张艺兴“哎”了一声,应着“来了,师傅!”想必是被老河神叫进堂屋里去了。

天有五分黑的时候,张艺兴从堂屋里出来,他走到大门口扣了扣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颇为不好意思的从旁边的草堆里钻出来。

“嘿嘿,小神仙。”竟然是鹿公馆里那个让鹿晗来找张艺兴的小厮。

张艺兴问他名字,答说阿青。“天不早了,去锦绣楼要个席,荷香鸡、煸云角、西湖醋鱼,送来你便回去吧,你家少爷河神照看着呢。”

阿青倒是机灵:“小神仙不沾酒这事我知道,再有三份糯香米,记我家少爷账上!”

张艺兴失笑,扔了个瓶子给他:“老河神的草药,早晚一次涂身上。草丛里蹲那么久,也不怕蚊子咬。”

交代完阿青,他才到厨房里看,只见灶上摆着三盘菜,近看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食物了,黑峻峻的堆在一起。鹿公子瘫在旁边的长凳上,脸也脏得像只花猫。



鹿晗只觉得一块湿布扔到了脸上,他顺势擦了一把脸,坐起身来。只见张艺兴正端着他折腾了两个时辰的菜,供到了灶王爷面前,又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鹿晗一时气绝。刚要发难,对方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一脸高深道:“这可是赏我们饭吃的人,慎言,慎言。”

说罢走到鹿晗跟前,从他手里抽出帕子在对方眼底拭了拭,又使劲抹了把鼻头,才笑道:“又是倜傥风流冰肌玉骨的大少爷了,别杵着了,师傅交待活儿了。”


他从阴凉处取出一只袋子给鹿晗拎着,自己又去灶旁边拿了油。


鹿晗不明所以,却对老河神有种莫名的信任和敬畏。他跟在张艺兴身后走到西屋过道,两人先将豆子洒在了堂屋的地上,又回到天井。


进门的天井里有一方石景,约莫一人高。张艺兴让鹿晗在左边堆上了两层树叶,他自己将油壶里的有横扫着洒在了右边。中途阿青正好拎了食盒回来,险些一脚踩滑,张艺兴截了他一把,将食盒收下,便打发人回去了。


鹿晗见他被张艺兴指使的开心,笑骂“吃里扒外”。他也问过张艺兴老河神是要做什么。对方只是说师傅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让鹿晗且等着。


鹿晗见他神色轻松,只觉无甚大事,见天色不早,便跟着去张罗晚饭了。事出的时候,他们顿饭却还没吃完。


张艺兴先听到了动静,他常年生活在河龙庙,这一方天地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五感。他对鹿晗使了个眼色,率先抄了门边的栓子向西屋冲了过去。


鹿晗手上功夫没有,腿上功夫却快,他反身从侧门出去,守在了老河神堂屋门前的天井里。老河神照例没有露面,晚饭是张艺兴择好菜送进去的。尽管如此,鹿晗此时站在这里依旧是有几分安心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西屋就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衣蒙面人便从门口奔了出来。那人脚程极快,显然是有功夫在身,张艺兴紧随其后,急急地喊了一声:“鹿晗!”


对方闻声愣了一下,这愣怔地一瞬间,鹿晗堪堪勾住了他的衣角。黑衣人反身拧住脱身,往大门口方向跑去。石景两边早已被布置好的两条路,那人几乎没犹豫,便走上了空着的那边。


然后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东西从他手中飞出,被追来的张艺兴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黑衣人见东西已丢,却也不恋战,翻身起来从墙头跃走了。


张艺兴轻笑一声:“讲究。”


鹿晗不解:“什么意思?”


小神仙随手抛着从黑衣人那里截回来的物件,解释道:“你看那个人,都摔成那样了还忍着没喊出声,不出声是偷,出了声就是抢。江湖上的规矩,是别人专门雇来偷东西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鹿晗盯着张艺兴的手里,那玩意儿看上去小巧,又隐约有反光,看上去像个纽扣或者首饰,黑夜里却看不分明。


“喏。”对方摊开手,市长公子霎时瞪大了眼睛。


一枚翠玉色掐丝中心透点红的扳指赫然躺在张艺兴的手心。这扳指鹿晗见过,几天前还戴在活着的郑岩生的拇指上。


“你!”他又急又气,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疾言厉色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好了好了,别着急。”张艺兴自知理亏,任由他使力抓着,安抚道:“真的是最后一件了,你听我说。”他正色道:“扳指不是我从郑公子身上拿下来的,着东西在水里的时候就不在尸体上。”


原来张艺兴下水捞人的时候,是在尸体相距不到五尺的河底捡到这扳指的,思及郑岩生死状蹊跷,这扳指又非寻常物件,便没拿出来,原本也只待鹿晗寻来再归还的。


“你不给晏海商会,倒是要给我?”鹿晗奇道。


“如果还有人想还死者一个公道的话,整个河安市也就只有市长公子了。”张艺兴端得是一本正经,言毕又补道,“师傅说的。”


鹿晗听了这话,心底难免涌起几分得意,但一想事情的由头是郑岩生的离世,悲痛便立马压过了自得。他定了定神,问:“那为什么会有人来河龙庙偷这扳指?”


“怎么知道扳指在我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偷扳指有什么用。晏海商会的扳指是子母对,象征彼此身份,郑会长的那只是当家的,郑公子这只是继承人,两样都很重要。郑公子若是在世,继承晏海商会的时候便要用这只扳指换郑会长那只,这是传统。”


“如果是晏海商会的人,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上门来要,这样偷偷摸摸生怕别人知道身份的,会是谁呢?”鹿晗用拇指抵住下巴,这是他想事情时的习惯,“岩生已经死了,这扳指对谁还有用呢?”


他心里大概有了个计较。




又过了几天,鹿晗去警察队找蒋安,威逼利诱弄到了一张临时警察证。当天下午,他就拿着这张证走进了晏海商会。


郑会长晚年丧子一病不起,现在商会的运作已经全权交到了陈敬陈总管的手里。尽管讨了张警察证来,鹿晗在上门的时候却还是彬彬有礼的,且不说他到底是郑岩生生前好友,单说现在,掌握河安市的商业命脉的晏海商会正值多事之秋,他作为市长家的公子,也万万没有上门生事的道理。


好在陈敬一派沉稳作风,倒是配合的很,捡了人出来带鹿晗看最近十日的船只出入港记录。


根据他的验尸,郑岩生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约莫是死后第三日,但从商会记录上看,用得上巨锚的大船近来只有三艘,且一艘出港两艘远洋归来,并无不妥。而调动记录也都是经过郑会长或郑岩生审批的,挑不出什么漏洞。


鹿晗心里觉得疑窦丛生,面上却是妥帖地向陈敬道了谢,临走时试探道:“岩生遭遇不测,郑伯父又累坏了身体,现在沿海商会可就全靠陈总管您一个人扛着了,您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了。”


对方眉间升起一丝愁容:“商会是大家的商会,现在突遭变故,九店十五铺会一起撑过这段时间的。我现在只希望会长能早日好起来,岩生已经遭遇了这样的事,晏海商会不能再没有他了。”


鹿晗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前几日的时候,他跟张艺兴走访了养水葫芦的几个池子。


河安市原本养水葫芦的有四家,一家荒废,一家改行,剩下两家还有这东西。


只是剩下两家池子边却都干干净净,二人逛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线索。张艺兴去跟掌事的农户打听,一家里的小女儿病了,已经连着三五天没去抽水了。


鹿晗冲他使了个眼色:“几天没上工,附近却什么都没找到,不觉得奇怪吗?”


小神仙摇头:“几天没上工,夜里又刚下了雨,刷干净了篓子很正常。倒是那家天天上工做活,淤地上的脚印却都浅得很,显然是今天新印上去的,说明前几日比有人仔细的打理过,因此才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二人对视一眼敲定对象,看来这家池子附近多半是郑岩生遇害的地方了。


鹿晗却高兴不起来:“虽然找到了池子,线索却还是断了。对方到底什么来路?”


张艺兴见他着急,挽出个笑意:“非也。”见鹿晗目光疑惑,他竖起三个手指,“师傅说的,化繁为简,当事情一团乱麻的时候,便去找那乱麻的绳头。”


“现在事情看似摸不着头脑,其实不过三个问题:一,凶手为什么在水葫芦池子边杀害郑公子后要移尸?二,为什么要将尸体用这么复杂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三,什么人想要晏海商会的继承人扳指,或者说,这个扳指对谁有用?”


“这三个问题的最终利益指向人,相比就是我们要找的的凶手了。”




鹿晗回河龙庙的时候,张艺兴刚练功结束,从水缸里出来。此时天还未黑,泛红的夕照落在他津白的胸膛上,竟有些像秋日里晶莹饱满的石榴籽。


鹿晗抬起手咳嗽一声,将在晏海商会打听到的事跟张艺兴说了。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显得并不意外。


“凶手敢做,自然有更缜密的对策,明面上的破绽想必不会太好找。”他拿起帕子抹了抹身上,见鹿晗神色低落,忽道:“你不是拜师吗?师傅收你是不可能了,不如改为拜我,师傅教我的本事我来传你啊。”


说着伸手去够鹿晗肩头。


鹿晗在这儿住了几天,早已不是初来乍到的他。市长家的大公子向来反应快、心思活络,小神仙出手的那几招已被他摸透了。他肩头一侧,伸出的那只手打向张艺兴的胸口,脚下步子斜迈去勾他的小腿。


对方上身向后闪去,腿上却趁机绊他。鹿晗下盘失衡,上身往前更冲,张艺兴躲得更厉害,脚上的绊子也抬得越高。最后两人顺着水缸往后倒,竟一前一后双双摔了进去。


鹿晗没想到这缸竟然这么深。


先前只是在外面看却没觉得,落水的时候忘记屏息,连连呛了几口水。他先前倒是学过些水性,只是此刻事发突然,偏偏两个人在缸中又缠斗不开,竟隐约有些溺水的错觉,只觉胸口窒涩,手脚不听使唤。


张艺兴在水中视物如白昼,发觉对方竟翻出了眼白,连忙渡了几口气过去,又将人捞出水面,哭笑不得道:“鹿大公子,你没事吧?”


鹿晗伏在缸沿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紧紧地贴着,起伏的脊背像一列线条蜿蜒的山脉。他脸上还带着急促的薄红,闻言,抬眼瞪了张艺兴一眼。只是没多少气势,也不复平日里的意气风发。


不过小神仙可向来不是什么给面子的人,他举起手背含着拳“嘿嘿嘿”地笑了几声,终于在大少爷恼羞成怒的目光里由凑过去给他渡了一口气。


这次的时间有些长。鹿晗睁开眼时,那种异样感再次笼上了心头,仿佛有一条条金色的丝线从张艺兴的眼里滑过。他回头去看,最后一道阳光刚刚落下山谷。


张艺兴没察觉什么异样,伸手将他从缸里带出来,嘴上还讨着便宜:“行行有行行的规矩,在我河龙庙,便要听河神的话。你瞧,翻水了吧。”


鹿晗还在惦记刚才看到的事,有些心不在焉:“河神在殿上,老河神在堂屋。你啊,”他笑,“充其量是个小神仙。”


张艺兴停住往屋里走的脚步,回过身来,神色在升起的月光中显出几分冷清。鹿晗少见他这样,怔了一下,心里突然冒出几分紧张。


结果这神色转瞬即逝,对方只是笑笑,颇有些感慨地说:“河神是在心里的。有敬畏才有神明,如果百姓不再对水里心存敬畏,河神也将不复再见。”末了,老规矩似的补上个纯良又狡黠的笑:“师傅说的。”


说罢,张艺兴便回屋张罗阿青今天送来的晚饭了。


倒是鹿晗,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凉风吹得他打了个激灵,才想起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换。




他第二天是被阿青的扣门声吵醒的。


小孩带来了个消息,让鹿晗的猜测全部回到了零点——陈敬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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